翻开《鲁迅书信集》,可以看到一封封鲁迅写给青年木刻家、木刻研究者和爱好者的信,如给李雾城、张小青、沈振黄、赖少麒、李桦、唐诃、吴渤等木刻者的信,其中除了对木刻艺术的极力提倡和精辟分析见解之外,体现出鲁迅对中国木刻界的关注、爱护、鼓励和扶持。鲁迅常常自谦不懂木刻艺术,一旦谈起木刻艺术来,他对木刻艺术比许多“大师”还内行还精通,全国各地的青年木刻家、研究者和爱好者纷纷来信向他请教同他交换意见,鲁迅的寓所几乎成了一所木刻艺术函授学校。而且,鲁迅总是尽可能将他们的木刻作品介绍到刊物上发表,还极力设法将他们的木刻作品介绍到苏联和其它国家去参展。
鲁迅从小就爱看艺术书,向来爱好美术,特别喜欢木刻和版画。他创办刊物时,不但每期刊物封面不同,而且刊物中图文并茂,配有不少木刻插图。鲁迅编辑书刊的一大特色,就是插图丰富,编排协调。起初,他是为了给刊物找插图而搜集木刻和版画之类的新书,见的多了便产生了兴趣,并开始向中国读者介绍外国木刻作品,出版了《近代木刻选集》(1929年),第一集介绍了英国作家的作品,第二集介绍了法、俄、美、日等国家的作品。
鲁迅向中国读者介绍外国木刻艺术,其目的从《〈近代木刻选集〉(1)小引》一文中可以看出:中国古人所发明,而现在用以做爆竹和看风水的和指南针,传到欧洲,他们就应用在枪炮和航海上给本师吃了许多亏。还有一件小公案,因为没有害,倒几乎忘却了。寻便是木刻。
虽然还没有十分的确证,但欧洲的木刻,已经很有几个人都说是从中国学去的,其时是十四世纪初,即一三二o年顷。那先驱者,大约是印着极粗的木版图画的纸牌;这类纸牌,我们至今在乡下还可看见。
然而这博徒的道具,却走进欧洲大陆,成了他们文明的利器的印刷术的祖师了。
木版画恐怕也是这样传去的;十五世纪初德国已有木刻的圣母像,原画尚存比利时的勃吕舍勒博物馆中,但至今还未发现过更早的印本。十六世纪初,是木刻的大家调垒尔(a.durer)和荷勒巴因(h.holbe)出现了,而调垒尔尤有名,后世几乎将他当作木板画的始祖。到十七八世纪,都沿着他们的波流。……在这里所绍介的,便都是现今作家的作品;但只这几枚,还不足以见种种的作风,倘为事情所许,我们逐渐来输运罢。木刻的回国,想来决不至于像别两样的给本师吃苦的。
为了“木刻的回国”,鲁迅到上海以后,便开始提倡木刻。他清醒看到中国“木刻还未大发展”,现在“首先是在引起一般读书界的注意,看重,于是得到赏鉴,采用,就是将那条路开拓起来,路开拓了,那活动力也就增大”,而且木刻要有中国地方特色,“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打出世界上去,即于中国之活动有利。”(给李雾城的信)。由此可见鲁迅提倡木刻艺术的博大胸怀。
在创办朝华社的时候,和几位朋友聚在一起讨论出版的事,谈到出书插图时常常提起木刻艺术。有一次,鲁迅说中国信笺就是一种木刻作品,那位像傻子般埋头苦干的柔石竟然把中国信笺寄到欧洲去,结果意外地收到不少木刻和版画作品,于是,在鲁迅的支持下,柔石约了几个青年,创办《朝花旬刊》和《艺苑朝华》,一方面扶植刚健质朴的文艺,另一方面介绍外国的文学、木刻和版画作品,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鲁迅手头有了点钱,便托人寄给在德国留学的徐诗荃或在法国工作的季志仁,请他们代为搜集欧洲的木刻和版画作品。寄来的木刻画栩栩如生,鲁迅十分喜爱,有几张还镶在镜框里,挂在书房抬头可见的墙壁上,或者放在写字台上。在盛夏的夜晚,刚刚大病一场之后的鲁迅,匍匐在地板上,将一张一张的版画作品排次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