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隆运微微一笑,但是,笑容很快凝固了,变成痛苦的表情。
萧绰不解地问:“德让,你怎么了?”
耶律隆运摇头说:“没什么,那时候玩得真开心。”
萧绰看着耶律隆运,他微笑着,轻轻地划着船桨,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样子。但他眼里闪着泪光。
萧绰说:“德让,这里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
耶律隆运伸手浇起湖水,洗了一把脸,但萧绰却看到了泪水从他的眼里流了下来。
萧绰惊诧地问:“德让,究竟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
耶律隆运说:“别问了,燕燕,我求你别问了。”
萧绰惊愕地看着耶律隆运,他又洗了洗脸,抬头看了看那些比赛的人,将船向前划去。
萧绰没有再问,也摇动船桨,慢慢地划着,心里想着耶律隆运为什么这么痛苦,她想不出,这里对她来说只有甜蜜的回忆。小时候,父亲留守南京,耶律隆运任南京巡警使,一有空闲,就带她到南京周围转,去西山最多,到这里来也不少。骑马,划船,钓鱼,烧烤,篝火,跳舞,那时,玩得真开心。他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
船桨在水中搅动着,“哗哗,哗哗”,对,就是这样的笑声,“哈哈,哈哈”,笑得多开心。
这是谁在笑?萧绰抬头看了看耶律隆运,他没有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哈哈,哈哈”,笑声还是清晰地传来,萧绰看了一眼湖水,湖水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他在笑,“哈哈,哈哈”。
萧绰认出来了,虽然,他很快消失了,像沉入湖底去了,但他的笑容却浪花般地翻上来。
三十多年了,他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萧绰的面前,他是在嘲笑她吗?
萧绰感到震惊,刚才他是那么清晰,如同他活着一样,他笑得很得意,很快乐,与耶律隆运的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绰似乎明白了耶律隆运的痛苦,她看着他,将船桨一横,船也滴溜溜地旋转了小半圈。
耶律隆运惊讶地看着萧绰,不明白她为什么调转船头。
萧绰朝耶律隆运身后努了努嘴,说:“我们到那边去。”
耶律隆运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有一个岬角,上面长着郁郁葱葱松柏,水边长着茂密的芦苇和铺在水面开着紫色小花的菱角。
那地方,耶律隆运似曾认识。他们把船摇过去,在岸边停下。
萧绰站起来,说:“我们上去走一会儿吧。”
耶律隆运扶着萧绰上了岸,然后,自己也跳上岸,定下船锚。二人便向高处走去。
这是一个小山峁,站在小山峁上,几乎可以看到延芳淀的全景,它像突入湖中的孤岛一样,四周都是浩浩荡荡的湖水,它就像一粒芥子漂浮在湖中随波逐流。
萧绰说:“这个地方,你记得吗?”
耶律隆运说:“当然记得。”
萧绰说:“有一年冬天,我们来这里打猎,你们坐船被吹到湖那边去了。”
耶律隆运说:“那不是冬天,是春天,正月都快过完了。”
萧绰说:“对对对,是春天,倒春寒,下了几天的雪,在穹庐里闷得慌,就到湖里来玩,没想到遇到了大风,你们划着船,到了湖中间,被风吹着,怎么也划不回来。朕当时就在这里,拼命地向你们呼喊,向你们挥手,让你们把船划回来,但是,你们就是不听。”
耶律隆运说:“当时的风太大了,船就像被一堵墙挡住一样,划不动,一松劲,就被风推得飞跑,像船底擦了油脂一样。我也向你呼喊,让你回去,可你就是不听,还朝湖里走过来,我差一点跳进水里向你游过来。”
萧绰说:“风那么大,朕哪里听得见?天!幸亏你没有跳进水里,那么大的风浪,你怎么游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