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雨季,清晨细雨沙沙,打湿了屋檐打湿了大地,打湿了这山间的一切生机。还是不想停息,还是那么洋洋洒洒的飘荡着坠落着。山间的人家湿湿漉漉,有些狼狈,跟着寺庙里的钟声打开了房门,马文瑭站在屋檐下,朝着落泪的天空伸伸懒腰。这雨昨晚下了一宿,吵得他也难以入睡,现在倒是变成小雨连绵了。
看来今天他是下不了山了,他进了屋将案几上的几张墨宝挪了一挪,找出被掩在底下的茶碗茶壶,摇了摇茶壶,空空如也,再看一眼旁边的一小盒茶叶,这是铃儿带来的新茶。那个妹妹此次来访给他带来不少吃的喝的,生怕他在这边会饿死。他宽慰一笑,径直去了炉灶前生了火煮上了水。
山中的生活很是简单,这样简单的过活是他此前从没想到过的。从前的他并不知道这炉灶长得是什么样,不知砍柴也要靠经验,更不知钱财来之不易。他也会进深山树林打猎,但大多都是空手而归,因为他没有猎户那样的身手那样的体能。不过,这几年的磨练让他成长了不少,也学到了不少。他现在可以在任何地方自立生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呼风唤雨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他本来打算今天上山碰碰运气,想猎来些山珍给三妹,昨天听她那意思是要准备回家,好歹在她走前再与她吃一顿饭。他明白自己这次与妹妹一别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或许此生难以重逢,白云苍狗,世事难料。可是上天不遂人愿,就算现在雨停了山路泥烂,也没法进山猎物,他只能作罢。水已开,他沏了一壶新茶,清香四溢,绕鼻而升。他慢慢品味杯中清茶,细细聆听窗外小雨。
他无意间望向院落,有些看不清门扉之外仿佛站着三个人影,他仔细看去果真是有三个人。这会子有谁会来这里?他想着便站起来走向门口,先前跑来的原来是铃儿。她撑着一把油纸伞,快步跑到屋檐下把伞一收,朝着哥哥不自然的一笑。
“那是……文才?”文瑭继续盯着远处的两个人问道。可没等铃儿开口,那两人打着伞向这边走来。
两人越走越近,文瑭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他看清了两人的模样。一个确实是二弟文才,另一个却是……他确认后不禁后退,后退,再后退,直至后背抵到了门板。他认出了那人,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了他,自己不愿见到他,这世上他是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人。是他,是那个让他仇恨的男人,若不是此时见到他的话,自己就快想不起他的相貌。可是,他还是自己的父亲,尽管自己有多么多么的憎恨他,尽管自己有多么渴望能够忘记他,但身体内的血液还是他的,这身皮囊还是他给的。文瑭紧紧的贴着那扇门,那是他的支柱,仿佛是他的一切,没有它,他会倒,没有它,他会扑过去将眼前的那个男人撕碎。不,请不要再靠近我,为何要来找我?为何不放我一条生路让我把曾经发生的事全都忘记?
马华池看到久别的爱子,在雨中的远处那隐隐约约的身影,就认出那是他的瑭儿。他想像女儿那么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到他的瑭儿面前,与他四目对视,与他紧紧相拥。七年光阴也没能消退一个父亲对不肖子的思念,他曾是他的骄傲,是他的明珠。他的离去让他几度崩溃,他一次次的派兵四处寻找,那一年里他几乎生长在马背上一刻不停的四处寻找自己的儿子。可是,当他得知这个儿子隐居尼山,他却再没有来见他。他不想见到他,他在怪他的不孝,怪他的不仁,怪他不念一点父子之情。难道真的想让一个老子向儿子鞠躬请罪,赔礼道歉才算罢休?
但此时的马华池却把之前的那点决心全都抛去脑后,打从次子来书院的那天开始他就决定找机会借来探亲之由去见长子。他已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去见他,可是此时,当他真真切切站在自己的眼前后,他却突然失了语言功能,一声名字也唤不出口。他木讷的动了动嘴唇,机械的将手中雨伞塞给了次子,眼睛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