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泪水沿着面颊滑进徐婉顺的脖颈,滚烫地、冰凉地,硌得人心里发堵,气都喘不上来。 徐婉顺用力推了两下,身子也在往后躲。 她得去席上应酬去,若指望着陈姨娘,她这辈子也别想捞着什么好亲事。 可是,陈姨娘却将她抱得紧极了,她到底挣不过,只得松开手,任由她抱着。 脖颈里淌过一股股由暖而凉的水意,总也没个完,陈姨娘哭得肝肠寸断,屋子里满是她压抑的低泣声。 徐婉顺先还皱眉不耐,过后,心到底软了下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陈姨娘的脊背。 幼时,每每姨娘这般哭着,她便皆会这样做,哄姨娘欢喜。 说到底,这世上愿意亲近她、抱着她哭、一心为她好的人,也只得这一个姨娘罢了。 她要哭,那就让她哭便是。 总归从小就是看着她哭过来的,除了哭并一具美丽的皮囊,这个姨娘也没有别的本事。 想来,她能在王府后宅活下来,也或许正是因为没有本事、又颜色渐衰、且生的还是徐婉顺这个女儿了罢。 若不然,她又如何能保住自个儿的命呢? 徐婉顺迢遥地想着,心底里也并不如何难过。 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庶女和姨娘,本来就不受待见,偶有得宠风光的,被外人知道了,还要骂一声宠妾灭妻呢。 瞧瞧,宠着一个,另一个就立时要被灭了去,多可怕,又多可笑? 可见这世上原就没她们的地步,能给块巴掌大的地方站着就该知足,若欲再要得多些,那就很该去死一死了。 虽然依徐婉顺的本心来看,那方寸之地,委实逼仄得人也不大想活。 她就想把脚下这地步,扩得更大一些。 而要做成此事,就必须嫁得好,做正妻、当大妇,堂堂正正,成为别人口中理所当然的那一个。 唯其如此,她脚下的那片地步,才能稍稍宽阔,能够容得下她的那些心思,并生下她的这个爱哭的、无用的姨娘。 也就在这念头浮起的一瞬,徐婉顺眼前忽似划过一些什么,脱口道“姨娘是怎么回来的?不是说在眠云阁晕倒了么?” 语声才出,她先被自己吓住了,一时间唇上失了血色。 对啊,姨娘晕倒了。 她记得,她就是听人说姨娘晕倒了,这才偷偷离了席,要去找姨娘去。 那是哪里来着? 徐婉顺拧着眉,竭力回忆着。 然而,尚未待她想明,陈姨娘哭声陡然一止,旋即便猛地扳起了她的身子,颤声问“谁告诉你我晕倒了?谁让你去眠云阁的?” “是……” 徐婉顺张了张口,后心陡然汗湿。 眠云阁! 是了,她原先要去的地方,正是眠云阁,且她似乎也果真到了那里。 只是,她又怎么会来姨娘的院子? 她分明记得,她带着个小丫头拣着僻静的道儿匆匆过去了,然后…… 一阵寒气蓦地自脚底窜起。徐婉顺唇上的苍白,迅速漫及整张面孔。 她紧紧抓住陈姨娘的手,白蜡蜡的脸上,是一双黑得望不见底的眼睛 “姨娘……我……我是不是在……那眠云阁有个……有个……” 她想要完整地描述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 可是,却怎样也无法将话说尽。 嘴唇在颤,身子在颤,从皮到骨再到血肉,甚而腔子里的那口气,都在打着颤。 想起来了。 那些被什么东西搅乱了的记忆,在这一刻终于连成了完整却又不甚清晰的画面。 她是进了眠云阁,仿佛做梦一般地,浑身无力、手足虚软,话也说不出来,却能瞧见自己被两个面生的婆子搬放在了一张榻上,而那榻上,早就躺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她瞧不清那男子的脸,只觉得天地都在打着转,脑袋重得像灌了铅,鼻端是挥之不去的香气。 那是熏笼里熏香的味道。 甜腻地、绵软地,似一团有了形质的薄衾,将她紧紧裹住,她挣不开,甚至也无心去挣,只能无力地躺在榻上,倚在那个男子的身旁。 那男子仿似睡得极熟,眼睛一直闭着,恍惚间,她仿佛瞧见他微红的双颊,和挺直的鼻梁。 她的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