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骑过水牛吗?”
赵靖微微勾起嘴唇,“我们这里没有水牛,只有耕地的黄牛。我家里有两头牛,我都骑过,我不会吹笛子,倒是能用树叶吹出点响来。”
秦扶清点头,“那你家境不错,我家没什么牲畜,活都是人干的。”
“我爹在军中做伍长。”赵靖又喝一杯酒。
不用秦扶清再接话,他自顾自地讲起从前旧事。
赵靖的爹是在蔡飞手下做伍长,打从他记事起,就不曾见过亲爹几次,聚少离多。
每次赵靖的爹回来,都是他升官之时,从伍长升到蔡飞身边的军士,赵家家境越来越好,他从乡下放牛娃变成城里少爷,不过两三年时间。
赵家出事时,他才六岁,他爹因为与同僚交恶,被人故意陷害,打开城门,差点惹出大祸。蔡飞无法,只能下军令处死他爹。
作为补偿,蔡飞收赵靖为义子,赵靖恨害死他爹的人,为此苦学武艺,后来蔡飞前去京城述职。赵靖的仇人私下报复,杀害他全家,唯独赵靖活了下来。
赵靖忍辱负重从城外求活,熬到蔡飞回城,借义父之手报了全家血仇,从此之后,他就没有家了,活着的只是蔡飞义子。
作为蔡飞的刀,他杀的人越多,也就越远离当初的自己。
可他别无选择。
蔡飞对他,既有救命之恩,又有养育之恩。
秦扶清听罢,满腹感概。
“你帮他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还恩情的吗?”
赵靖道:“我这条命都是他给的,只要我活着,就没有够的时候。”
“赵狗呢?人呢!?”
隔壁的院门突然被人踹开,几道讨厌的声音响起。
“赵狗,出来!”
赵靖陡然回到现实,抿唇不悦,起身。
“你要去哪?”
“回去。”
秦扶清站起拉住他,“你傻啊,明知道他们要羞辱你,还主动送上门,这难道也是报恩的一种?”
“我并非蔡家人,却占着他们的位置……罢了,是我今日糊涂,你当我没说过那些话。”被冷风一吹,赵靖的酒醒了。
秦扶清到底没拦住他,赵靖回他自己的院子。
不一会儿,隔壁响起刺耳的羞辱声。
秦扶清这次没有翻墙去看,即便如此,他也能想象出来赵靖的样子。
一言不发,沉默地应对所有侮辱。
像是对他苟活于世的惩罚。
秦扶清逐渐捏紧拳头,手心发疼。
却又没任何的办法。
“贱人,大白天喝什么酒,难不成你看上了哪个丫鬟?那你倒是说啊,说不定我们兄弟几个一高兴,就把人赏给你了呢?”
啧,这些精虫上脑的人,骂人的时候也以己度人,把赵靖想成他们。
这样的攻击对赵靖来说根本没杀伤力。
可秦扶清却听不得。
他操琴胡乱地弹奏起来,像是要把隔壁的辱骂给压下去,省得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增添几分痛苦。
嘈杂的琴音如魔音贯耳,蔡二公子捂住耳朵,骂了一句:“他娘的,谁在弹琴?真难听!”
“二哥,好像是隔壁传来的。”
“隔壁有人?谁?”蔡二公子猛地警惕起来,该不会又是他爹的哪个义子吧?
“不知道,没听过啊。”
“去看看。”
赵靖忍无可忍,拽住蔡二的胳膊,沉声道:“二公子,隔壁住着的,是义父的贵客,你们最好不要打扰。”
“你竟然会替别人说好话?”蔡二公子眸光一闪,恍然大悟,“你是和那人在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