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城中来了个术士。”
“这兵荒马乱,襄阳城都被围困多日了,皇帝赶紧派兵支援才是,术士有什么用?”
“这术士,法力高强呢。能抹去不想记得的记忆。你看,这就是她住的地方。”
一妇人指着城东那处高墙宅院道。
另一妇人看了一眼,摆了摆手:“赶紧回去吧,总是不太平。”
这俩妇人乃是妯娌,住在隔壁,家中快要无粮,一道出来买些米粮屯着,壮壮胆。
月前,前秦大军忽然横渡汉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襄阳外城,主帅苻丕本欲一举夺取内城,可参军苟苌却主张屯兵不动,将内城团团围住令其弹尽粮绝,方可不废一兵一卒拿下襄阳。苻丕素来仁厚,便听从了。
围困半月,襄阳城中早已人心惶惶。
城东这处宅院空置已久,倒不知是何时有了主人,换了个门楣、苏府,又买了些仆役,每日打发他们不慌不忙地去张贴告示、散布消息。
说是这苏府主人乃是方外之人,会些术法,能抹去人的记忆。
时日久了,这消息越传越神,便传到了重兵把守的镇守襄阳朱序府中,缠绵病榻的朱序母亲韩青耳里,她不知为何竟起身收拾收拾,摒了侍从、独自骑马往城东去了。
苏府中,倒是一派祥和。
女主人在府中百无聊赖,突发奇想说要做馒头给男主人吃。
男主人无可奈何被拉着去了厨房,替女主人打下手。
女主人大手大脚将面粉一摊,呛了一鼻子灰,男主人躲得快,没有沾着。
总算初具规模,女主人一边揉着面,一面同男主人说笑。
“小八,苟苌这步棋,倒果然用上了。你怎知他会来?”
“没有他,还会有别人。”
“你说,这韩夫人会来吗?”
“会。”
“你怎么知道?”
“夫人可知,何为相思?”
女主人忽然抱住了男主人:“我不想知,更不会生。”
“脏。”男主人嘴上这样说,却也没有挣开,无奈地道:“为何?”
女主人抬起头:“因为是你,因为是我,因为你永远都在我心里。”
男主人嘴角颤了颤:“夫人这又是打哪里学来的?”
女主人一本正经道:“不用学,看着你,我就会了。”
“夫人,夫人……”
丫鬟风风火火跑进来,只瞧了一眼,忙低下头:“韩夫人来了。”
女主人“哦”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放开了男主人,不紧不慢地洗了把脸,倒不忘记将那揉好的一团软面盖上湿布,笑盈盈地道:“小八,等我回来,大概就发好了。”
韩青坐在堂前,缓缓喝着茶,便见到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姑娘款款走近了,未施粉黛,届笑春桃,连眉间沾着的一点点白沫都透着说不出的好看。
这姑娘坐到了主位上:“不知韩夫人来寻我,所为何事?”
韩青一怔:“敢问姑娘,能让人忘记?”
她微微一笑:“韩夫人,想要忘记什么?”
韩青干脆利落:“老身的夫君,朱焘。却也不是全部,老身想要忘了欢喜的,只记得不欢喜的。”
她拿着茶杯的手一滞,抬起眼眸:“韩夫人这个要求,我倒是可以办到,只是,闻所未闻呢。世人皆想要记得乐事,忘了悲哀,韩夫人怎的反其道而行?”
韩青笑了一笑,眼角有些并不深的细纹:“老身不想要忘了他。但却不想再爱他了。”
她故作思忖般抿了一口茶:“韩夫人爽快,我也不说虚的。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的夫君想要见一见朱将军。朱府重兵把守,着实插翅难飞,只好请朱将军自己来我府上了。不知韩夫人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