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课 生活在别处(3 / 4)

有一点愚蠢。歌德好像很平顺,但他心里的分裂因子没有消失。我在他的故居里看到,他一直在研究各种各样的矿物标本、化学标本,试图突破自己作为一个文学家的局限。这种焦躁的情绪,也是他由分裂、离别而走向伟大的一方面。

丛治辰

那么导致我们追求平庸的究竟是这个“均质化”的时代,还是对幸福生活的朴素愿望呢?屈原因为苦难写下了《离骚》这样伟大美妙的诗篇,但如果我们要求屈原去过颠沛流离、饱受磨难的生活,是不是很残忍呢?

余秋雨

伟大不是苦难造就的。这正像说泥潭中也能造起高塔,并不是说泥潭本身就能造就高塔。世上饱受磨难的人那么多,而伟大的文学家又那么少,可见两者之间不存在直接转换的关系。你刚刚引述的那句话“生活在别处”倒是关键。为了“生活在别处”,精神上的“颠沛流离”是少不了的。这个过程其实比生活上的磨难更为痛苦,却是通向伟大的“必要程序”。

当然,这一切都应该有一条底线。我本人对此有过一种特殊的体验。“”结束后我担任院长时,曾经对受屈多年的教师抱有极大的希望,认为他们一定能显现出一种特殊的人格力量。但是,当我逐个考察他们之后却很失望,发现过度的人生坎坷很可能会毁坏一个人的人格。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已经成了不断通过攻击别人以自保的小人。为此,我后来在写清代流放者的文章时,专门论述了那些大学者在流放地无法写出优秀作品的原因。

刘璇

有很多杰出的人一生过得都很顺、很稳定。比如说俄国的普希金,他是个出身贵族的诗人,一度跟皇室走得很近,最后虽然死于决斗,但也称不上苦难。还有鲁迅,也没经历过什么苦难。

何琳

不一定有苦难,但“孤独”很重要。有句话说“男人因为孤独而优秀,女人因为优秀而孤独。”女人我不知道,起码男人要能承受内心的孤独,才能成就伟大。百老汇著名音乐《歌剧魅影》里的魅影,与生俱来的缺憾让他一个人待在孤独的角落里等待救赎,成就了伟大的作品。

丛治辰

苦难看起来是一个外部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你内部的心理反应。比如刚才说的普希金没有经受苦难,怎么会?他很忧愤啊!鲁迅可以说一直很有钱,一个月赚不少钱应该算富裕,但他疲于奔命,在日本还受到了民族心灵创伤。只有外加的苦难才叫苦难吗?只有被流放、被陷害才叫苦难吗?一个人可以身处一个温暖的地方,但他自己感觉被流放、被疏离于时代,他们照样可以创造出杰出的作品。

王安安

我想到了莫扎特。他是人类历史上典型的天才人物,不用说年少得志,简直就是年幼得志,进入王宫,被赏识、发掘,一生被鲜花和掌声围绕着,后来英年早逝,如同一颗“超新星”。他对生活、对世界一直都持很积极的态度,也很快乐,他伟大的音乐作品,也不是在表现痛苦和孤独,而是充满神性的欢乐。伟大的必要条件不能说是苦难,而是有伟大的基因——如果身处苦难,则呈现出一种样态;身处顺境,则呈现出另一种样态。有了这种神秘的基因,现实世界能否让诗人有创作的材料和冲动,取决于诗人的内心。第一是否足够敏感;第二是否足够坚强。如果足够敏感,即使在一个非常顺利的环境,平静的东西在他的心灵镜子上映照出来,也是无限丰富的;如果足够坚强,外部对他不足以造成大的影响,他就可以维持心灵的独立运行。

丛治辰

用一种比较宽泛的眼光来看,其实没有一个人会不经历任何苦难。用选择性的举例来划分出类型并不客观。如果从大历史观来看,我们不能为伟大和杰作的产生寻找简单原因。

余秋雨

顺着屈原的话题我们讨论得那么热闹,真要感谢遥远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