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真的,可是不惑、知天命、耳顺什么的似乎都被生命给偷工减料拿走了去,一丝痕迹也没有留给她。
年纪的增长,并没有让她成为一个豁达慈祥的老人。只让她渐渐长成了一头,茅坑石头一样,越发顽固得惹人厌烦的老驴。
要多强大的灵魂,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衰老。
要多勇毅的执念,才能用日渐力微多痛的躯体,仍旧与春草一起迎向新来的朝阳。
杨夕估摸着,自己的灵魂可能算不上强大,毕竟还是经常哭鼻子——这事儿可能要赖白允浪,徒肖其师什么的,毕竟我以前好像没那么爱哭。
但自己应该还算,有勇气和执念强大的人吧。即便生命的前路已经可以一眼望到了头儿,有些根深蒂固的想要,有些顽固不化的在乎,和那不知什么时候播撒于心扎根其内无声无息间渐渐燎原的“此时,此地,非我不可,我最合适”,到底是让她在几乎已经完全昏暗的大道上,艰难地抬腿,坚定地落足。
一步,又一步。纵然每一步都踩在失望里,也完全停不下来。
其实世人常常把执着的人神化了。
就像大行子民把小僵尸的一腔委屈恨意,当成了替天行道,吊民伐罪。人们总以为,一生如一日,不顾流言,不计失败,在绝望中坚持到底的人,依靠的是强大的理性来支撑着那令人敬畏的“神格”。
其实不是的。
这世上没有真神行走于大地。纵然有,披着人类软弱易老的躯壳,也是要渐渐娇气起来的。
真正的大执念者,只是……
那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奢望,是不识时务、不合时宜的理想,对于她来说,是能睁着眼睛活在这世上的底线。
一日不得,便一日没有快乐。一日未竟,便抬目四顾皆是难过。
不是苦,是没有颜色。
比如杨夕。
她沉默地看着梁暮给自己包好了尿布,穿上一条□□紧窄,裤腿却款松的裤子。
一只手捏在床沿儿,指尖儿发白,心里什么都没想。
有些矫情,是没有意思的。
因为这种事以后还会再次发生,避无可避。
“知道邢铭在哪儿吗?我要见他。”当梁暮完成了手上的活计,刚要直起身的时候,杨夕忽然出了声。
梁暮整个人吓了一跳,“你醒了?”
看见杨夕清明的眼神,意识到她醒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手上拿着的,刚换下来的脏裤子和脏尿布,立刻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一般。她没想过杨夕醒过来的时候,会刚好是这么难堪的一个场景。
“你,你别在意。我听小秦说,昏迷不醒的人,是这样的。你养两天,说不定就好了……”
杨夕望了她一眼,摇摇头“好不了,我这是身子骨不行了。”
梁暮的脸色白了一白,张口还想劝慰什么。
杨夕一双浑浊的老眼,又静又深“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想不开。连景中秀都给我换过裤子的。好歹,你还是个女的。”
梁暮觉得心里又气又疼,鼻子一酸,就捶了杨夕一拳“什么女的,我是你妹!”
杨夕被她捶得险些趴地上,强行撑着床沿,又用幻丝决从背后吊住床梁,才勉强坐稳没倒。
还要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老是老了,做姐姐的怎么也不能显出虚来!
关于在这个妹妹面前的威信,小杨老太太还是有点坚持的。
小杨老太太看见了梁暮眼睛底下的黑眼圈,皮肤也有点干巴巴的,就知道她这是几天没睡好。
“其实,你也不用非得始终亲自守着我,谁做这些都一样,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管谁来,我都只有谢谢人家……”
梁暮抬起脸,眼睛湿湿地看着杨夕。
杨夕被她看得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