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中,气氛显得尤为凝重。
陈继坐在上首,望着下面的人,估不清脾气和所思,眼睛一一将众人扫过,情绪越加难以捉摸。不是自己地盘,难讨好脸色,吠上几声,不在咬人,却要让你晓得谁主谁客。
王昭云这些狗,可谓真是衷心。难为他人都在狱中了,还能有人拥着。这主客,分的也是极有意思。
“本宫兼督察一职,权虽不大,字还识得几个,也晓得天地君师是为何意。各位将军该晓得,兖关若是丢失,难逃罪责。王昭云知法犯法是为咎由自取,如今尔等同气连枝,真真让人好生感动。袍泽情深,确是人间佳话美事。古来君子忠义难两全,诸位既食天家禄便该晓得唯君是忠。如今尔等这……”他抬手向下首列坐的人拂了拂,意味深长笑言“不做君子,却效仿那古人,意自立门户?”
这话说的重,已不是含沙射影。天下只有一个君主,便是他陈姓皇位上的那个。而如今诸般行为,眼中还有君主,又到底谁君?
有人吓的直接滑掉酒杯子。杯爵落案的声音又闷又沉,就像警钟和丧钟。简短几句话,足够分量,若不是傻子,谁人都晓得何意。
“惠……惠王殿下,这话我等可担不起责,天下自然只有一个君主,忠孝节义,天地君师。我等虽是粗人,倒都晓得。事君从一而衷,绝无二主之说,惠王殿下莫要折煞我等。”
有人煞白了脸,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陈继却不再言,望着其他人。方才那话威慑之效,但明显有人不服,却又不言,脸色谁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王昭云得人心,不是说说。这种都不怕死,真是留不得,死不足惜!
“诸位将军若是觉得本宫说得不对,便再想想家中妻儿,九族,可不是小罪,父母妻儿,亲友邻里,相识不相识的恐也要遭上好些殃。圣上是明君,自不会滥杀无辜之人,望诸位多思量。羌兵兵临城下,丢了兖关,涂炭遭殃得还是百姓。”他以最轻巧的语气来了一剂最猛的药。
席上已经没有人能喝的下酒,这场鸿门宴,不是摆给他们的,是城中百姓。陈继是个卑鄙小人,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要杀死人,便要人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奉上性命也觉得大义凌然,轻而易达成目的收渔翁之利。人有多阴险。如妖精附体狡猾而诈诡。如今这场面像极了那二桃杀三士的典故,一句话便要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为他所用,还不能反抗,否则就是遗臭万年。何其阴诡!
有人坐不住,还是有一半的人明显偏向王昭云,一半一半,各有各的阵地,互相较着劲。
席间一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列出身来,微一拱手,开口慷慨愤昂道,“惠王殿下这话说的欠公允,王将军心系百姓,百姓为先,有何不对。太祖皇帝当年打天下的时候说过,民心便是天意,百姓为先。兖州告急,王将军事事以百姓之安危为己安危,以百姓之利为己利,这些皆照太祖爷的口谕奉行,如何就错了。如今我们这些人为他叫一声冤枉,便也就成了叛党逆贼。是否叛党逆贼,天道自有公允,史后自有评说,我等争一时意气,也是着实没有意思。倒是惠王殿下,这般含沙射影,咄咄逼人,到底真真为了兖州百姓,还是别有所图,殿下心里头自家清楚。”说完将头偏朝了一遍,显然不愿再看那上面的人。
话说,此人乃是先上亲敕封的副校,于营中二十载有余,虽没有坐到统帅之位,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其人性格耿介,又黑白分明,没有八面玲珑的心,却素有美名威望,颇得人敬重。王昭云手下,是颇有能人的。
闻言,陈继黑眸紧紧盯着刚才说话的人,打量许久。
那闻副校何等阵仗没有见过,一身凛凛立在营中央,任其打量,于心无愧。倒是从始至终看都不看上面,显然,十分看不起上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