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注定不是个安稳和平的年份,战争的阴云已经在世界的上空弥漫。
不声不响完成了备战动员的大顺,皇帝南巡松苏,大阅舰队。
英法在北美殖民地的摩擦,日益加剧。
普鲁士在扩军。
俄国在扩军。
瑞典在扩军。
奥地利开始建设第一批正规的军事学院,也在扩军。
西班牙终于成立了外汇和白银管控银行,政府插手对贵金属的直接管控,并且扩建了加的斯的军舰造船厂。
然而,在战争阴云的密布之上,这个时代最热烈的那轮名为启蒙的太阳,依旧耀眼。
甚至在这一年,闪烁出一阵阵狂躁的耀斑,仿佛是恒星膨胀期之前的胎动,涌动的狂躁能量,隐藏在战争的阴云下。当阴云褪去的时候,人们再抬头注视这轮名为启蒙的太阳时,一定会记起这一年发生的几件大事。
战争以外的大事。
日内瓦。
逃亡避居在此的卢梭,正在为勃艮第大学第戎科学院的一场征文大赛,画上他这篇征文的最后一个句点。
第戎科学院征文的题目,很有趣。
人类不平等的起源是什么?人类的不平等是否为自然法所认可
沾满墨水的笔,在稿纸上快速滑动,留下一连串的字符。无意义的比划,被人类赋予了意义,又将作者想要表达的精神诉诸纸上。
“……由于私有制和法律的建立,不平等终于变得根深蒂固而成为合法的了。此外,我们还可以断言,仅为实在法所认可的精神上的不平等,每当它与生理上的不平等不相称时,便与自然法相抵触。这种不相称充分决定了我們对流行于一切文明民族之中的那种不平等应持什么看法。因为,一个孩子命令着老年人,一个傻子指导着聪明人,一小撮人拥有许多剩余的东西,而大量的饥民则缺乏生活必需品,这显然是违反自然法的,无论人们给不平等下什么样的定义。”
写下最后一个句点的卢梭,意犹未尽,带着精神的亢奋,将他完成的征文放在了一旁,又拿起来一本最近出版的戏剧,并在这一本戏剧册子的扉页上,写下了一段话,准备还给这部戏剧的作者。
这部戏剧的名字,叫《中国孤儿》。
卢梭提起笔,借着此时亢奋的精神,将讽刺的话语投向这部戏剧的作者。
“伏尔泰先生认为,世界上有过最幸福、最可敬的时代,就是奉行孔子的法律的时代。”
“伏尔泰先生尊敬孔子,并且认为自己是孔子在欧洲的弟子。”
“但是,很显然,伏尔泰先生所尊重的孔子,是他幻想出来的、存在于他脑袋中的、就像是瓷器工人凭着自己的喜好而捏造出来的那样的孔子。”
“伏尔泰先生以为他了解中国的道德,也了解中国人所理解的美。于是他写出了这么一册用爱、宽容、道德、君父的仁慈来解决一切问题的戏剧。”
“然而,据我所知——当然,我是根据二十年前就因为得罪了中国现在的那位公爵而被流放至此的陈先生的转述——可以知道,这个关于孤儿的故事,所表达的中国人的美学观点,并不是伏尔泰先生所认为的爱与宽容、道德与感化。”
“相反,中国人所认可的美,或者说,伏尔泰先生所尊敬的真正的孔子所认可的美,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关于那个孤儿的故事,中国人所理解的美的结局,是正义战胜了邪恶、暴力复仇了残酷。”
“中国人所认可的美,是到今日三百口的冤魂方才家自有主的复仇;是坚守封建君臣契约的忠诚、并将这种对契约的忠诚延伸到更广阔的社会层面;是对屠杀数百婴儿的暴行的反抗;是弱者对暴政的抗争;是自我牺牲与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