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走进了池水之中,浅青色的池水随他的动作漾起一阵涟漪,缭绕的雾气好似活物,轻轻绕在他的周遭,将他的身形包裹在其中。
池边有着被水流打磨光滑的石头,整个洞穴就好似是浑然天成,而并非是出自工匠手下的俗物,他趴在石块上,也不曾为这洞穴沾染上一丝凡俗之气,反倒是更显出了几分灵性。
“此一生为朝祁殚尽竭力,你心中可曾有过怨言?”耳边又响起那低沉之中带着几分苍凉的声音,一句一句敲打在脑中,仿佛一个刻印。
“大人,大人”
直到婢子犹疑地轻唤两声,他才从睡梦之中回过神来,蹙起眉心,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揉了揉揉额角,问道“何事?”
“回大人的话,方才陛下传唤,说是让您去他的寝殿一趟。”婢子说这话时略略抬眸,眼里忍不住有探究之色。
却不成想那人低头与自己刚好对上,明明知晓对方看不见,却还是被莫名的冷意惊得立刻伏下身去。
他走到池中央,浓厚的雾气遮掩着,使人模糊看不真切,待得婢子再抬头时,那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洞穴之中,她也因恐惧而支持不住瘫软在地上。
从暗处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将姣好的面容掩藏在轻纱之下,只留一双淬了毒般阴狠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今日之内,自行离开吧。”
“那样一个纯净的人,他身边不该有任何污秽存在,哪怕只是一点点恶意的猜疑探究,也不容许留在他身边。”
皇帝的寝宫并没有坊间所传的那样富丽堂皇,反而是朴素地有点像平常人家,只不过要大上一些,更衬得冷清。
然这景象,那人自是看不见的。
“陛下深夜传我,是有何事?”他立在帘帐之外,面对朝祁最尊贵的君王,却是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朕无事,便不能传你了吗?”
“陛下若是无事,自不会传我。”
皇帝微微一怔,随后无奈一笑,“你倒是直接。”
“陛下当是知晓,我最是不喜与人周旋。”
“你是有那个资格,身在这个位上,你也确实是没有必要与人周旋过多。”皇帝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坚毅的面庞,岁月已经沾染上了他的两鬓,意味着这个男人步入中年,“可朕却是不同,朕坐在这个位子上,每一日都在想,什么时候会有人来到朕的身边。”
“夺去朕的权位,了结朕的性命。”
皇帝说的无比悲凉,却换不来面前人丝毫动容,他吐出的话语,依旧是一针见血,“所以陛下杀尽了身边所有能够接近的人,即便那些人中,大多都是极其无辜,甚至是对陛下真心。”
“是啊”皇帝一声长叹,“所以直至今日,朕依旧是一个人。”
他不予回应,寝殿之中响起一声略带失落的感慨。
“朕还以为你会与朕说,你还陪着朕的身边。”
“陛下又何必自欺欺人?”
这一次却是皇帝不再出声。手中握着木盒,皇帝遥望着远方,过了良久才出声道“《寻陵赋》,留在朝祁的时间恐怕不会长久。”
听见《寻陵赋》,他的指尖才微微一动,“早在十年前,《寻陵赋》呈到陛下手中的时候,我便说过,此物在朝祁不会长久。”
“因为它的存在背了天道?”皇帝反问,“此物既然出现在了凡间,便是有它出现的意义,它注定是改换天地的一个契机,朕相信定是如此。”
不需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皇帝的眼中必定是志在必得的坚定神色。
十年了,自《寻陵赋》出现在朝祁,被呈到皇帝面前之时,这个君王便是认定自己是天命所归,原先他以为这不过是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却不成想十年过去,这个人还是固执己见,不听劝告。
“陛下还是一点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