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想着,便攥紧了拳,生与义的取舍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他所放不下的,是那些他在意的人,在这些人……在她和大义之中若有一日终需他做出选择……
他不知道到那时,该怎么面对她。
他始终害怕着,他的理智已经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可他却不想,他的心,始终不同意。
始终在逃避着那个答案。
张良渐渐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空气凝滞下来,荀夫子意识到自己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没想到九华对儒家学说也有涉猎,倒是博学。”
赵九华笑了一声“多谢前辈夸赞,在下不过略知一二,谈不上什么博学。”
荀夫子心道这个回答,倒也是这孩子的风格,她从来对别人的赞赏坦然接收,不会说什么谬赞这种话,好在后半句说的还算谦虚,让人听着舒服了些。
服侍荀夫子的小童在屏风外出声“夫子,外头有人送拜帖来。”
这话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之中的张良,他抬起眼,看向屏风,那小童得了荀夫子的允,捧着拜帖,绕过了屏风,出现在众人面前。
荀夫子将手置于膝上,显然不想亲手拆开那份拜帖“是何人送来的?”
那小童答“是一个带剑的人送来的,他脸上和背上都有刺字,说是公子扶苏明日会亲自前来拜访。”
三人听了小童的话,对视一眼。
这话实在是耐人寻味,说是公子来拜访,却不是宫廷信使来送拜帖,而是让一个脸上刺字的罪犯前来,这位公子看上去不像是来拜访,更像是来警告的。
——来者不善
张良站起身,对荀夫子躬身一礼“学生忽有要事,现行告辞。”
他站立躬身的时候九华刚好仰头看他,便看到张良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荀夫子嗯了一声,张良这才直起身来,退出房间。
九华为荀夫子擦干净剩下几个棋子,边擦边说“今日诸事繁多,夫子还需为明日做些准备,恐怕也无心下棋,晚辈遍不在此处叨扰夫子了。”
话说的好听,但其实还是她有事要走。
这就像学生更老师请假,后面一个总不能说跟前面一个一样的话。
荀夫子自然是知晓的,可终究心里还是舒服了些,而且他是要为明日做些准备。
九华见他点了头,便出门与等在门口的张良汇合。
“你要去墨家?”九华不与他对视,垂目问道。
她觉得自己总是有些责怪盖聂的。
“是的,总要有人告诉他们这些。”张良见她不抬头也不恼,垂眸看着她的发顶。
“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他轻声问,心却提起来,他太害怕她不同意了,这一次她若不同去,那么下一次,下下次,她都不会同自己一道做这些事了。
等到那时,便到了他做选择的时候。
九华沉思了一会,她虽是不想见盖聂,可她知晓,很多事情,并非一个人就能决定的,盖聂知道如今的嬴政并非原来的嬴政了吗?
他是不知道的,他只会觉得,这个他最初选择的天下之主变了。
他会觉得,嬴政还是嬴政,他只是被权利,被贪欲,被长生不老的诱惑腐蚀,变得不再像以前一样了。
这世间只有她一人知晓,那根本不是什么变了,分明就是换了一个人。
不知者无罪。
可想是这么想,她却还是怪师兄。
她总会想,若不是他晚到一步,那龙游之气就不会出来,就还能保护父王的魂魄。
九华知道,时至如今,无论她再做什么假设,发生的事情都已不会改变。
张良感到自己的心是用蛛丝提着的,那根丝线的承重太有限了,而面前姑娘思考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