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走。”牵着我快步下楼避入后苑。
我一壁走一壁留意看她,见她双目莹莹,面上犹带绯色。
这是她首次真正意识到男子之美罢。我怅然想。扇坠之事,若是在唐代,兴许倒会成一段佳话——那时的状元,是可以尚公主的。
转顾被她牵着的我的手,联想起那柄因被冯京碰过而被她遗弃的纨扇,一个原本模糊的念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她并不在意与我有肢体接触,固然是没把我当外人,但,更重要的是,也没把我当男人。
我仰面朝着间有植物香气的三月空气深呼吸,尽量睁大眼睛,没让公主觉出我眼角的潮湿。她对我做出亲密举动,却让我如此难受,这是第一次。
唱名仪式结束后,皇帝会照例赐进士酒食,再赐状元丝鞭骏马,然后从金吾司拨七名禁卫、两节前引,护卫状元回进士聚集的期集所。是日黄昏,帝后则携宫眷观宴于升平楼。
而帝后刚至楼上,尚未开宴,即有内侍进来,向今上禀报状元遭遇“官家,适才有东华门外禁卫报告,说状元才出东华门,便有一群豪门奴仆骑着高头大马,团团围住冯状元,不由分说,就上前簇拥着状元,强令改道,也不知把状元引到哪里去了。”
今上瞠目“岂有此理,光天化日的,竟公然在宫门外劫持状元!可知是哪家奴仆?”
内侍迟疑未答,倒是一旁的张贵妃颇不自在,轻咳一声,朝今上欠身道“官家,先前臣妾伯父曾派人来跟臣妾说,因赞赏冯状元风采,故想请他去家中一叙。那些奴仆,想必便是他家的。虽然奴仆卤莽了些,但伯父邀请,全出于善意,宴罢必会好好送他回去,请官家勿为状元担忧。”
张贵妃说的“伯父”即其从伯父张尧佐,算起来是她父亲家族中与她血缘最近之人。这些年张贵妃得宠,屡次为张尧佐讨封赏,使其官运亨通,三月中刚拜了权三司使,执掌财政大权,引得朝中官员侧目。张尧佐方负宫掖势,气焰大炽,如今强邀状元至其府中,自不会只是简单的把酒叙谈。
今上显然也明白,略微沉吟,再问贵妃“你那些从妹,有几个正待字闺中罢?”
张贵妃赔笑道“官家说的是,还有四个尚未出阁。”
今上淡淡一笑,浅饮杯中酒,不再多说。
张贵妃着意看他神色,试探着请求“官家,既然状元宴饮于臣妾伯父家中,可否赐些御酒给他,以示特恩宠异?”
今上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亦无不可。”
张贵妃大喜,忙唤内侍精选御酒佳肴,送至张尧佐宅第。
其间众嫔御默默看着,都不多话,宴罢才聚在一起私聊,很是鄙夷张尧佐行径,说他定是想仗势逼婚于状元,既为女儿谋佳婿,又想拉拢这将来的朝中新贵,令其成为贵妃羽翼。
公主听得一二句,也很担心,悄悄问我“冯状元会答应么?”
想起日间状元参拜中宫的情形,我未多犹豫,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不会。”
翌日传来的消息证明我判断不差。张尧佐夫人一大早即入宫见张贵妃,据见到她的人说,当时她紧绷着脸,满面寒霜。
她向贵妃哭诉的状元拒婚之事经由宁华殿的宫人迅速流传开来,去掉张夫人粉饰之词,事情经过应是这样张家奴仆簇拥冯京至张尧佐宅第后,张尧佐与王贽笑脸相迎,邀他入席,再由王贽做媒议婚,欲请冯京娶张尧佐之女。张尧佐甚至还取出以前皇帝所赐的金带,令人强行束于状元腰上,说“圣上亦有指婚之意。”又过片刻,宫中内侍持酒殽来,像是证实了“指婚”一说。但冯京并未点头应允,张尧佐等得着急,索性把为女儿准备的奢华奁具一一列出,指给冯京看。冯京笑而不视,解下金带还给张尧佐,道“婚姻之事,须承父母之命。如今家慈不在都中,京不敢私定终身,还望张司使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