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2 / 4)

改任他为枢密使。因此,夏竦若要阴谋改立中宫,陈执中必不会坐视不理。”

我随即也想到,陈执中虽然反对新政,但一向清廉自重,他看不惯夏竦亦不难理解。以前还曾听今上对公主夸过陈执中忠诚,不以权谋私,说他女婿求他赏个官做,而他回答“官职是国家的,又不是卧房笼箧中物,哪能随意给自己女婿!”今上对此大为赞赏,所以虽然谏官屡次进言,说陈执中不学无术,非宰相之材,今上仍坚持以他为相,但对众臣说“执中不会欺瞒于朕。”若他进谏,今上必会慎重考虑。

联想到何郯,我顺势追问张先生“那么何御史呢?他与夏竦又有何过节?”

“他倒不是与夏竦有私人恩怨,而是一贯正直敢言,又曾为石介辩诬。”张先生再论何郯旧事“去年,夏竦想进一步构陷富弼,便进谗言说,石介并没有死,而是受富弼指使诈死,悄悄前往契丹密谋起兵,富弼则为内应。随后还建议开石介之棺验证。当时台谏都不敢多说什么,而何郯则在今上面前极力为石介辩解,并抨击夏竦的险恶用心……加上这次看他论杨怀敏之事,我想他心如明镜,一定知道此中曲直,所以才敢寄希望于他。”

“还有张学士……”我再问。

张先生一哂“当年你做我学生,可没像如今这般勤学好问。”见我有惭愧状,他亦不再说笑,继续解释“张方平当年本来也是赞成施行新政的,只是介入不深,才得全身而退。他也是中宫潜在的支持者,若今上决定锁院草诏,无论是废立中宫或尊异张美人,他必会先进谏。”

事隔多年后再次受教于张先生,我听得频频点头,忍不住又问“那梁适呢?他为何也不附和夏竦决议?”

张先生不直接答,反问我“我且问你,当初我并未嘱咐你把诏书也给梁适看,你为何在他在场时也把诏书展开了?”

我把当时的想法告诉他“我听人说过,国朝以来,枢密使与枢密副使常不相谐,例如真宗朝,寇准与王嗣宗,王钦若与马知节,莫不如此……”

张先生颔首,说“你既知道,何必问我?”

我先是一愣,旋即与他相视而笑。国朝皇帝一向注重权利制衡,为防两府宰执专权,通常两府次要职位不会让宰执朋党出任,因此宰相同平章事与副相参知政事,枢密使和枢密副使,往往分属朝中不同的派别。

此夜最后的结果并未影响到我们这一瞬的好心情。少顷,有内侍从迩英阁来,通知张先生说“陈相公、梁枢密与何御史此刻方离开迩英阁,天色已晚,禁门关闭,不便出宫,今晚将宿于翰苑。请张先生在内东门司略作记录。”

张先生答应,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他们去翰苑,须锁院么?”

内侍回答“不必,只是在翰苑住宿,并不草诏。”

次日晨,秋和来找我,忧思恍惚,双目犹带泪痕,但嘴角是含笑的。

“怀吉,刚才我去福宁殿求见官家……”她说,“他告诉我,其实,他并不曾想改立中宫。”

得到这个明确的答案,我自然欣喜,但也注意到秋和古怪的表情,对她探到今上真话的途径深感怀疑,遂问她“你是怎样问他的?为何他会坦言说这话?”

秋和尽量保持着笑容,慢慢告诉我“我向他提当年的承诺,要他实现我的愿望。他问是什么,我说,我的愿望就是,看着皇后长伴官家身侧。”

“啊……”我很难形容这时的心情。虽然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善意,并认为她作了适当的选择,但还是不禁为她感到惋惜,“你的愿望呢?你真正的愿望就这样放弃了?”

她摇摇头,恻然道“再说罢……我想想,别再问我……”

她转身,轻轻朝外走,魂不守舍的样子。走到阁门边,似想起什么,又再回首,踟躇着说“后来,官家要我转告张先生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